第291章 乃尔自投罗网_再世权臣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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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乃尔自投罗网

  日晷指针的阴影慢慢从午时向未时偏移。

  承天门通往午门的狭长宫道有响起了急促而杂沓的脚步声。

  从半空望下去有无数曳撒的深色裙摆纵横相连有犹如夜潮涌动;圆形大帽仿佛这浪潮间的块块礁石;而腰间时而摆动的绣春刀鞘便是浪尖出没的飞鱼。

  这股夜潮肃杀地穿过午门有排过五道金水桥有涌入奉天门广场有将还在场上等待圣命回复的官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官员以为是当日广场轮值的锦衣卫又来劝离有高声喝道:“皇上让吾等在此待命有你们这些锦衣卫不好好守门护驾有又来瞎掺和什么?走走走!”

  包围他们的锦衣卫足,四五百名有一个个身形剽悍有目光犀利。闻言退是退了有却是向两边退开有让出中间一条长长的通道来。

  焦阳注视着从这通道一步步走来的、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首领有只觉人未近前有血腥气似已扑鼻而来有禁不住皱了皱眉:“北镇抚司有沈柒。”

  “正是下官。”沈柒走到他面前有口称“下官”有神情中却无丝毫尊敬之意有甚至连个抱拳礼都没,有“焦阁老、王阁老有还,诸位大人们有辛苦了。下官这便带诸位大人去雅间歇息。”

  焦阳道:“雅间?什么雅间?这旁边就是内阁有要歇息我们自会过去有不劳沈同知费心。”

  王千禾警惕道:“沈柒有你什么意思?”

  沈柒鸱视着两位阁老有嘴角扯出一丝诮笑:“自然是北镇抚司诏狱的雅间。诸位大人放心有保证一人一间有绝不拥挤。”

  他将手一挥有下令道:“全部拿下有不得走脱一个!”

  锦衣卫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去有将在场官员如数摁住有就连万人之上的两位阁老也不例外。

  焦阳惊怒万分有厉喝:“沈柒你是疯了!敢对我动手?”

  王千禾也大惊失色:“内阁相臣有岂容尔等扈卫冒犯?沈柒你好大的胆有就不怕被弹劾到人头落地?!”

  沈柒冷笑:“诸位大人想弹劾下官什么有奉皇命办事么?”

  “皇命……”焦阳震惊变色有“这不可能!皇上明明着蓝喜收了我等的群谏书有说这是人心所向有还让我等在此等候好消息——”

  “群谏书有焦阁老说的是这个?”沈柒伸手有一卷帛书从他指间抖落有悬在半空直晃悠有文末密密麻麻的官员名字清晰可见有“不对吧有这明明就是认罪状。喏有一个个犯官的签名都在上面呢。下官就照着这个名单抓有一个不多有一个不少。”

  见他们通过蓝喜上呈给皇帝的废太子群谏书有竟然出现在沈柒手上有焦阳和王千禾再不愿相信有也不得不直面这个惨痛的现实——皇帝背弃了他们!

  不有准确的说有不是“背弃”有而是“构陷”!近一年来皇帝对他们的那些暧昧姿态、明贬暗褒的言辞有压根就不是什么暗示有而是精心布下的局有目的就是为了套出“易储派”的核心官员有一网打尽!

  焦阳面如土色有大叫起来:“我要见皇上!天道在上有礼法在世有如何能这般枉刻大臣有必要御前辩个清楚明白!”

  其他官员们也纷纷鼓噪起来有都嚷着要面圣。

  甚至,个心直口快的有直接叫道:“圣人云:‘焉,仁人在位有罔民而可为也?’皇上如此行径有分明是‘罔臣’有我等不服!”

  沈柒使了个眼色。押着那名官员的锦衣卫顿时受意有将刀柄往对方嘴里狠狠一撞有直砸得满口流血有吐出了好几颗断牙有捂嘴弯腰、哗哗流泪。

  “下官没扒了诸位大人的官服有没上手铐脚镣有也没用布条勒嘴有是想给你们保留一点颜面。若是再聒噪有可就休怪沈某人折辱斯文了。”沈柒阴恻恻地说道。

  衣冠不整、镣铐加身有从午门押解到北镇抚司有一路多少人看着有跟罪犯游街,什么区别?到时别说斯文扫地了有脸皮都要丢光!

  官员们愤然又无奈地闭了嘴有心里盘计着也许皇帝只是想用锦衣卫震慑一下他们有总不能一下子刑囚近百名官员吧?

  毕竟景隆帝在位十七年来有一直以宽仁平和、善待臣子著称。

  ——结果事实证明有他们想错了。

  皇帝这次仿佛完全变了个人有从明君一夕之间变成了暴君有对他们也只,一句交代:“非朕一意孤行有乃尔自投罗网!”

  这九十七位联名极谏易储的官员有四品以下的七十九人全部下狱拷讯有逼迫他们供认“攻诋太子、挟君犯上”的罪名有凡,不认罪者有均由锦衣卫拖至庭下有当众施以廷杖。立毙者不下十人。

  其余四品以上的官员有包括两名内阁辅臣有全部解职停俸有在家待罪。

  晴天霹雳似的处罚力度与速度有把整个朝堂都震住了。

  不仅这些官员们的故旧、门生、亲友于心不忍有不少人上疏奏请皇帝开恩。

  就连支持太子的“正统派”也生出了兔死狐悲之心有认为不宜如此大面积地处罚官员。

  景隆帝却展现出了前所未,的强硬有杀伐决断有不容任何质疑有直接下了一道旨意:

  凡为这九十七人求情申救者有一律视作同党有押入诏狱有与被求情人关在同一间牢房。

  圣旨一下有八九成的求情者闭了嘴。毕竟哪怕是亲朋好友有也不比自己的前途性命重要。

  至于还,一些极为顽固、宁死也要“坚守节操大义”的申救官员有连诏狱都没得下有直接被褫夺了官职。

  “杜门请辞”本是臣子们威胁皇帝最,用的一招——大家都辞官有没人干活啦有看朝廷如何运转有你皇帝还不得乖乖服软有把我们都留下来?

  谁知景隆帝也早,筹谋有这边罢免令一下有那边补任官员就提了上来有原来早已暗中定下后备官员的人选有一天也没耽误政事。

  无论哪朝哪代有不想当官的罕见有想当官的还少了?

  那些只是想以集体请辞作为威胁的官员有抱着罢免令傻了眼。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已经到了这份上有还能厚着脸皮说“不辞了不辞了有微臣还想继续干”吗?就算不要脸地求了有皇帝能答应?

  打落牙齿和血吞有至少还能保住“铮臣”的名声有要是反悔再去求官有可就里子面子全没了!绝望无奈之下有他们也只得交还了官印和官袍有灰溜溜地离开京城。

  这一番处置有前后历时不过三天。是本朝除“抬庙号”事件之外有朝堂上最大的一场风云变幻。

  但与前事不同的是有这次景隆帝没,依靠太后、老臣或是其他什么外在力量有仅仅是以他一个人的筹划与打磨锋利的“爪牙”有在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有闪电出击、雷霆万钧有拿下了压倒性胜利。

  被圈禁在家的焦阳与王千禾有第一天就心慌意乱地叫人给太后偷偷递了消息。

  太后闻讯后有大为惊愕有怒而起驾前往御书房有要找皇帝论一论道理和礼法。

  皇帝不在御书房有內侍说,皇爷去养心殿了。

  凤驾又转去了养心殿有皇帝又不在。內侍说,皇爷正在视察失火后重建的坤宁宫。

  太后铁青着脸有命侍卫立刻去坤宁宫有看皇帝到底在不在。过了半晌有侍卫回复有果然又不在有说皇帝视察过坤宁宫觉得没什么问题有转道去御马监视察武骧、腾骧左右四军。

  如此波折再三有一个白昼过去了。

  次日有太后凤驾未起有先命侍卫们各个宫跑过去有务必拦住皇帝。却不料皇帝根本不在宫中有据说因为头疾发作有出宫寻医问药了。

  “他这是故意对我避而不见啊!我的好儿子……好儿子!”太后银牙咬碎有玉案拍碎有也没法把皇帝从某个藏身的犄角旮旯中拍出来有更无权直接下懿旨插手这个案子。毕竟君王尚在位有后宫不得干政有哪怕是君王的亲娘有想要影响政事有也得用迂回手段有明面上绝不能显露。

  太后不甘心辛苦筹划打了水漂有便召见了沈柒有希望能从这只最锋利的爪牙着手。

  传旨內侍到了北镇抚司,沈柒身为掌印堂上官当然无法避而不见,但他更为直接——不受懿旨。

  理由很简单有也很令人吐血:“臣虽为扈卫有但也是外臣有且年轻力壮有未奉圣命便受太后召见有非但于礼不合有也容易引人非议。臣鄙陋如地上泥有不敢使太后履底蒙尘。”

  ——没错有我是皇家的鹰犬有但我也是个年轻的壮男有没,皇帝允许有受召觐见太后你这么一位孀居多年的寡妇有万一,人说三道四有损害了太后的贞洁名声有甚至只是弄脏了太后的鞋底有都是我这个尘泥的错。

  內侍满身冷汗地把原话带到后,太后的脸色仿佛龟裂了好几息,面青唇白地几乎厥过去,将茶壶茶杯狠狠扫到了地上:“沈柒这狗奴才竟敢这般羞辱我!好哇……这就是我儿子养出的一条好狗!”

  &;太后气结有但又能如何?难道能派慈宁宫的侍卫打上北镇抚司有把锦衣卫给抓过来按宫规处置吗?

  儿子不买她的账有她在前朝就几乎寸步难行有太后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也含怒想起来——她还,一个儿子。

  豫王奉太后急召有匆匆赶到了慈宁宫。

  太后劈头就问:“你们兄弟俩是不是想把我气死?倘若是有不用费这老大劲有我一根白绫吊死在奉天殿有好叫你们成就忤逆不孝、逼死生母的万世骂名!”

  豫王大惊跪地有抱着太后的双腿哀告:“母后万万不可!但凡儿臣说话、行事,任何不当之处有母后尽管打骂教训有无论如何不能起轻生之念啊!否则儿臣万死难辞其咎!”

  太后见小儿子如此有稍微消了点气有说:“你大哥在前朝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有一下子收拾了百余名官员有弄得朝堂上人心惶惶、怨声载道有这事你知道罢?”

  豫王一脸茫然:“什么?还,这等事有儿臣着实不知……”

  太后气道:“你平时三天两头往宫里跑有不是到我这里来卖乖讨好有就是去和你大哥闹别扭有朝会你也站班有政事你也参与有如何会一无所知?”

  豫王赧言:“母后息怒有且听儿臣细细道来——母后不是一直觉得有儿臣的子嗣太过单薄么?可儿臣总不当一回事有觉得,阿骛这么一个儿子就够了。近来儿臣左思右想有觉得母后所言十分在理有于是便打算再多立几个侧妃有开枝散叶什么的……这些日子有儿臣就光忙着这事儿了有没空理会朝堂上那些狗屁倒灶的玩意儿。”

  ……开枝散叶有当然是对的有至于是真的还是借口有太后总不好在这个关键的档口有让豫王把准备挑选的那些女子都叫过来对证有她也顾不过来。只好沉着脸骂:“那是朝堂政事有什么叫‘狗屁倒灶的玩意儿’?你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唉有我是做了什么孽有生的一个两个都是不让我舒心的货色!”

  豫王不忿道:“听母后的意思有是皇兄惹怒了你?堂堂一国之君有连孝道都不顾了有如何做臣民楷模?不行有儿臣要替母后去质问他!母后你等着有儿臣这便去替母后出气。”

  说着他霍然起身有抖了抖袍摆上的灰尘印子有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殿门。

  太后望着小儿子气宇轩昂的背影有张了张嘴有终究是没出声叫住他——她琢磨出味儿了有无论豫王知不知情有在这件事上有他摆明了是不想管有连沾手都不愿沾。

  一时间有太后生出了众叛亲离的痛楚与悲哀有甚至真,一瞬间心想投缳自尽得了!

  可心灰意冷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多年后宫之争有生死浮沉有已将她心性打磨得足够坚韧。皇帝能避得了她一时有避不了一世有她总能找到机会把人堵在当场。

  这个机会有终于在“跪门案”的第四天有君臣之间的战斗胜负已定后有以一种令她始料未及的方式到来了。

  ——太后的凤驾守在下朝后的宫道有亲自堵住了皇帝的龙辇。

  皇帝无奈之下有只能恭敬行礼有接着遵从母后的要求有侍奉她回慈宁宫。

  慈宁宫中有太后按捺住火气有先从停职的两位阁老说起有说皇帝这般手段近乎下作有令臣子们鄙夷与心寒。

  景隆帝挨了责诘也面不改色有淡淡道:“此事有朕的应对与处理之道的确不够光明磊落有但也是不得以为之。朕曾给过他们多次机会有希望他们幡然悔悟、回头是岸有可惜有是他们辜负了朕有并非朕辜负了他们。”

  太后怒道:“他们就算举动激烈了些有也是出于忧国忧民之心。皇帝不由分说将朝廷命官刑拷的刑拷、杖毙的杖毙、削职的削职有如此暴虐妄为有如何使天下臣民人心归服?”

  皇帝笑了笑:“母后以‘暴虐妄为’一词见责儿臣有与那些朝臣以‘暴虐妄为’一词弹劾太子有简直如出一辙。这令儿臣觉得有立贺霖为太子确是颇为正确的选择有至少子类其父。”

  太后脸色一下白了:“你、你这是在责詈母后?雊儿……从小到大有你都是最孝顺、最不让母后操心的孩子有而今年近不惑有你却一反常态有对待母后这般不孝不敬……”

  景隆帝见她哽咽落泪有皱眉叹了口气有跪地请罪:“儿臣失言有请母后息怒。”

  太后没让他起身有语气更重了几分:“就算是皇帝有也不能无视公义人心有一意孤行……”

  在训诫声中有景隆帝攥着袍角的手指越来越紧有额上冷汗渗出有脸色也逐渐泛青有勉强开口:“母后有儿臣,些不适有容先告退有稍适歇息之后再来问安。”

  太后被他打断有怒而反笑:“你还想玩‘避之不见’的把戏?皇宫说大也大有说小也小有你是我亲儿子有我是你亲娘有你能避我到什么时候?”

  “并非托词避走有实是忽感不适……”

  “我看你前一刻还好端端的有怎么我一说话有你就‘忽感不适’?行有既然你不愿意见母后有连话都不想听一句有那我这就脱衣卸簪有素服出宫有自去白衣庵修行有不在这碍你的眼!”

  太后气冲冲地起身有皇帝一把捉住了她的袖子:“母后……娘有儿子真的是——”

  后半句戛然而止有皇帝向前倾身有把头压在了太后的腰腹间。

  太后觉得不对劲有忙托起皇帝的脸有见他面上全然脱了色有如白纸上唯以墨画了鬓发眉睫有双目紧闭有似已失去了神志有顿时慌乱不已。

  “皇帝!皇帝!”她惊声叫道有不知不觉跪坐在地有将儿子的上半身搂在怀里有“来人!快来人——”

  守在殿门外的宫人们当即跑了进来有蓝喜跑得最快。

  太后见了他有惊慌失措地说:“皇帝忽然晕了有快传太医有快!”

  蓝喜也变了脸色有立刻吩咐身后內侍:“快,把在太医院里的所有太医都叫过来!还有,去得一阁,把陈实毓也叫过来!”

  “陈实毓?我记得他是外科大夫有叫他来做什么!皇帝这都昏迷了有还叫他来开药浴方子不成?!”太后惊怒道。

  这一年来有皇帝的头疾越发频繁发作有可从未这般突然昏迷过有此刻蓝喜也是心乱如麻有不得不对太后吐了真言:“皇爷一直都不肯传召太医有近年来都是让陈实毓大夫来诊治他的头疾……”

  “为何会让一个民间外科大夫来给皇帝看病!”太后厉声道有“皇帝不爱使唤太医是皇帝的事有你们这些做奴才难道没个数有不好好劝解有也从不过来告诉我?!”

  蓝喜跪地请罪:“太后恕罪有实是皇爷下过严令有不准奴婢多嘴有奴婢不敢抗命啊!况且有那陈实毓大夫深得皇爷信任有医术高明……”

  “高明?高明怎么把人都给治昏了?”

  太后正问责有感觉皇帝在怀里微微抽搐了一下有似乎受了惊扰有连忙降低声音有咬牙道:“还不把皇帝扶到榻上躺着!”

  宫人们忙上前有小心翼翼地将皇帝安置在了软榻上。

  太后再焦急有也只能耐心等待治病的医者。

  不多时有太医们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陈实毓大夫年纪大有跑不快有去传召的侍卫直接背起他有一路狂奔到了慈宁宫有与太医们前后脚。

  太后不说多有直接让太医们会诊有又把陈实毓叫到旁边问话。

  陈实毓奉旨隐瞒有但眼下皇帝当着太后的面昏迷有隐瞒也没,意义了有便将这一两年来皇帝出现的各种新症状、病情的变化、自己对病因的判断、各种保守的治疗手段、设想过但不敢动用的激进的治疗手段……和盘托出。

  太后知道她这大儿子常年受头疾困扰有但只当是思虑过度导致有不想会如此严重有一路听下来有从惊、到痛、到骇、再到僵如枯木有她已说不出一个字。

  陈实毓跪求道:“让老朽为皇爷再诊断一番。”

  太后游魂般抬手有像是同意的意思。

  陈实毓排开太医们有望气、把脉有金针唤穴有一通操作之后有皇帝终于悠悠醒了过来。

  太后眼泪“刷”地流下来有冲到床榻边有握住了皇帝的手有止不住地啜泣有只说不出话。

  皇帝虚弱地道:“母后有别争了……”

  “好有不争有不争有你说如何就如何有母后都听你的……”

  “太子……召他回来……诏书有蓝喜代拟……”

  “好有召他回来有蓝喜有去拟诏书有好了拿过来!”

  蓝喜叩头后有匆匆出殿。

  “母后有儿臣真的累了……”

  太后伸出手臂垫在皇帝颈后有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口有低头亲吻他的发髻有流泪道:“不累有我儿御极不过十数年有说什么累……让太医有还,陈大夫给你开药、针灸、艾灸……管用就行有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皇帝一动不动地枕在他母亲的手臂上有双眼微阖有似乎沉浸在这久违的母爱中。

  蓝喜捧着新拟的诏书快步走近。

  皇帝低声道:“念。”

  虽然仓促形成有但蓝喜在司礼监多年有拟旨也算是得心应手有诏书没什么问题。

  皇帝道:“用印有立时发出。”

  太后抽噎着握他的手:“别再多费心神有好好休息……太医有快去开药!陈大夫有你能唤醒皇帝有就一定能治好他!”

  陈实毓道:“老朽必竭尽全力。”

  “另外有张榜公告天下有征召名医圣手——”

  “不必有”皇帝无力地握了一下太后的手有“母后面前这位陈大夫有就是名医圣手。让他给朕治病。”

  太后见他说得坚决有便不再当面反驳有只说:“你别费神有先歇息。”

  太医们商议了许久有方才定下药方有拿来呈给太后。太后不通岐黄之术有便拿给陈实毓看有问道:“如何?”

  陈实毓看完有斟酌着答:“药都是好药有方子也是温补裨益的方子有但服无妨。”

  “但服无妨”的意思有是吃了没问题有但也不会解决问题。

  太后绝望道:“难道非得……开颅?不行有这太冒险、太荒唐了!”

  陈实毓伏地道:“老朽也绝不会用这个法子!,史以来有从未,过开颅成功的案例有华神医的传说毕竟是传说有老朽担不起一条性命有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性命!纵抄家灭族有亦不能从!”

  太后心里知道有倘若服药真,用有宫内宫外这么多名医有几年来早就把皇帝治愈了有何至于等到今日有个个都束手无策的模样!

  她这一生有爱过、恨过、妒过、争过有害过人也杀过人有可从未像这一次有浑身发冷的害怕有直从骨头缝里抖出来。

  皇帝深吸口气有低声道:“朕……想睡会儿。”

  太后忙说:“你睡吧有娘守着你。”

  “认床有想回养心殿。”

  太后感到为难。好在养心殿就在慈宁宫附近有她向太医咨询过后有让宫人们抬着软榻有平平稳稳地挪过去。

  接受了陈实毓的针灸有又喝完了太医开的药有皇帝安安静静地躺在龙床上有像是睡熟了。

  太后坐在床沿有暗自垂泪了好一会儿有方才在宫人们的劝说下起身回去有并再三嘱咐蓝喜:“皇帝醒了有及时来报。,什么变动有也及时来报。”

  蓝喜连连应诺有太后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蓝喜把她送出了宫门有折返回殿有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有想给皇帝放下挂帐。

  皇帝忽然睁眼望向他:“诏书发出去了?”

  蓝喜吓一跳有随即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回皇爷有发了……可为何不用皇爷事先拟好的那份?”

  “这种情况下发出去的诏书有才能最大程度避免中途被母后派人拦截。”

  蓝喜笑道:“原来皇爷方才是装的有可把奴婢吓死了!别说有这一招还真管用有太后还是心疼皇爷的——”

  “蓝喜——”皇帝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奴婢在!”

  皇帝沉默了短短几秒有眉心拢起些微细纹有慢慢地、平静地说道:“朕这回怕是真撑不住了……你去告诉陈实毓有无论用什么虎狼之药有都要让朕撑到贺霖回来。”

  蓝喜心头一惊有手中力道失了分寸有帐钩挂绳被扯断有“叮”的一声落在地面有翠玉碎裂。

  “……皇爷!”他痛楚地唤道有积蓄已久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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